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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随笔] 菁菁岁月如隔日,谁言年少总愁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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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岁月如隔日,谁言年少总愁伤

  【在我文字的背后,无论故事,人物还是心情,都是真实的,难忘的,甚至每一张图片也都是亲手所拍。你可有酒?要不要来听一听?】




      夜半

      斜歪在阳台上那张从不收撤的老旧竹躺椅上晃悠,仰头看着悬在空洁墨色的天宇上如刀刻一般清晰夺目的半月发呆,间或想想今天哪个哥们儿给我的烟太劣质,或是今天物理课下课后张龙又被后排的孙莉欺负了,诸如此类的八卦……

      游思恍惚间,不知何时放完了磁带而吱吱怪叫着的放音机终于让我惊醒回来,起身正要去翻带,忽而听到楼下寂静街道上响起“野斑鸠”的啼鸣——狗日的,憨娃又出来梦游了!

      探头出去,五楼之下,昏暗灯光中萧瑟的街道上,看到的是拖着一道长长影子的那个野斑鸠,果然是他。丢一根不知道张同学还是刘同学前一晚带来狂欢余下的香烟下去,做一个“快滚”的手势,想打发他快走免得扰我月下清梦。却见楼下那个憨货,捡起悠悠飘落下去的那根大重九(香烟名),叼在嘴上,然后仰头用手势急急召唤我下楼——爪子了?(爪子了,方言:怎么了)

      随手抓一件满是汗臭的T恤套上,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生怕发出声响弄醒隔壁熟睡的爸妈正要开门出溜,换鞋时低头猛然发现自己还穿着近似现在这个年代流行而那个年代还没有的T字裤的裤头,再次蹑手蹑脚回房间套上球裤,掩门轻飘飘地下去了。临出门,看一眼墙上惨白的挂钟,1点19分。

      “你娃又发春梦了?还是在义务检查街道卫生?”

      “睡不着,想吃西瓜,嘿嘿……”——晕

      “现在?想得出来!”

      “喊彪仔下来,我们去搞西瓜吃。”

      ………………

      我家住在XX局宿舍,几米之隔就是WW公司的家属楼。不到十分钟,睡眼稀松的彪仔就跟我一样,被憨娃逮捕归案。现在这昏昏欲睡的街灯之下,是三条长长的影子了,最长的是憨娃,最粗的是彪仔。

      经过电影院,府门口,再到小南门。路上彪仔在工商银行外那个我们常租书的书摊地方撒了一泡尿,约么着足足三分钟,憨娃大声揶揄着说“不至于请你吃西瓜也要腾舱撒!”,吼声在街道上回响,吓得我率先向前奔逃——要是夜巡的联防队来了被误当做盲流抓起来,那就遭了。

      小南门菜市是县城的最大的菜市了。通常县城里别的菜市的商贩都会来这里批发各种食材再拿去各处贩卖。窄窄的街道两旁,到处是巨大油布或者编织袋盖着的蔬菜瓜果。隔一段距离,能看到有搭着简易的露天床铺上躺着守夜人,鼾声在夜里如雷贯耳。走在街道上,四周寂静无声,空气里满是菜叶腐烂的味儿。

      在五道拐口子停下,憨娃示意彪仔去把风。每次干坏事,好像这个活都是彪仔的分内职责。彪仔一声不吭离开我俩,转溜一圈,然后站在防疫站宿舍楼外的路灯下,背靠电杆点燃一支烟,朝我俩的方向憨戳戳地做了个OK的手势。

      难怪在这里哦,一张巨大的油布覆盖若山一样的外形,看那形状不用翻开也知道下面是西瓜!我真怀疑这是憨娃踩点已久的阴谋!跟在憨娃身后,他轻脚轻手揭开油布一角,看着硕大的一堆西瓜,一个个磊着如一座小山静静堆在一处,就跟一直在等候我们一样。他回头朝我得意一笑,我刚朝他竖起中指,猛然着,远处一声厚实沉重的男声咳嗽,如惊雷一般,顿时吓得我后颈处毛发竖起,几欲转身夺路而走!憨娃伸手紧紧抓住我胳膊,另一只手在我眼前摇晃打着“没事”的手势。惊魂之间,我拨开他抓捏着我的手,轻声却不耐地说:“把劳资抓疼了!”说完潜意识抬眼看看远处那根电杆,不见彪仔的身影,却见电杆背后伸出一只手,石雕一样的僵硬,食指和拇指成圈,另三指竖起,显得异常诡异。耳边憨娃嘿然轻笑:“值夜的做梦也咳嗽。”......

      憨娃自小在农村长大,鉴别乡下的产物比我们都在行,挑选西瓜这样的小事我是不会跟他竞技的。就跟他说他是干大事的,背诵唐诗宋词一类的小事不屑跟我比试一样。黑暗中,见他一会儿拿起这个,转身又捧起那个,要么轻轻敲敲要么反复抚摸,每个入他法眼的西瓜,都被他想象成谢三妹(谢三妹是他家外那个小面馆的老板的女儿,憨娃不止一次说三妹是他的梦中情人,原因按照憨娃的原话说就是“她太丰满了让我直接从幼儿期进入了青春期”)捧起来“耳鬓厮磨”,还再次用手轻轻拍一拍,然后若有所思地或放回去或递给我。不到5分钟,我脚下就有了好几个被他挑中的了。在黑夜中隐隐光线里,被他从瓜山里挑出来的几个硕大滚圆之物全然不似白天那样绿白条纹闪烁鲜亮,却像一个个黝黑凝实的球状怪物,

      “喂!你明天打算要摆摊卖西瓜么?”我扔过去一个掐灭的烟头打在那个呆猪的头上。他错愕看着我,我指一指脚下的一堆圆滚滚的“赃物”,轻声且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问话。他一顿,傻笑。双脚在瓜堆中轻盈地插缝而出。

      脚边地上5个西瓜静静望着我俩,似嘲弄一般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再挑一下,末位淘汰”。憨娃自言自语地捧起一个,转身朝那根电杆方向招手,示意彪仔过来。我抱着双臂,一言不发看着。彪仔轻步过来,看一眼地上的几个西瓜,本就是一对眯眯眼,此时变成一根线瞟着憨娃压低嗓音说:“咋!这么多要不要喊个搬运工?”说着弯腰抱起一个最大的,单手搂在怀里转身就走。或许是觉得可笑,竟扑哧笑出了声。我俯身随便拿起一个,掂了掂,挺沉实!抬头急走几步跟在了彪仔身后。背后那个呆猪兀自还在瞪着双眼看着脚边余下的几个西瓜做着金选银选的动作......

      一道灿白光柱似闪电一般划过漆黑的街道上空,如一把闪耀着烈焰的钢剑把凝若实质的黑暗斩开!伴随着一声“是谁!!贼偷瓜!!”的惊呼,恍如一声霹雳临空炸响!我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来不及回头看看电筒的刺眼光柱到底是来自哪个方向,将手中的西瓜顺手塞给身边的彪仔拔腿就向前没命般的狂奔。那呆子刚才还右手托瓜左手在耳边挠痒,下意识接过了我塞过去的西瓜,傻傻抱着2只西瓜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发楞。我边加速边回头压低嗓子喊了一个字:“跑!”他这才猛然醒悟,紧紧抱着两个西瓜发疯一样地冲起来。耳听一阵急促脚步声在左侧响起,那个频率之高让我觉得当今的刘翔也莫过于此。眼看着起跑在最后的憨娃如风一般超过我,又把与我和彪仔的距离渐渐拉远!心里咬牙切齿骂一声,这个狗日的!

      直奔到小南门城门洞口,又急转左跑上城墙边的石板路,感觉身后没有追兵,我再也挺不住快要窒息的难受劲,终于不得不停下来两手撑着膝盖弓腰垂头大口大口的喘气。两眼发黑脚跟发软,心脏象要蹦出胸膛般的咚咚地捶着鼓点,勉力抬眼发现憨娃也瘫了样靠在城垛上喘气,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西瓜,口中还随着牛喘般的呼吸声断续吐出几个字:“差点,差点......”再回身一看,完了!彪仔没有跟上来!

      就像时间顷刻凝固了一般,眼中的画面被点下了暂停,耳中刹那无一丝声息。面面相觑之余,我俩谁也没开口出声,脸上不约而同挂起沉痛而又无奈的赴死悲愤,也不管那个城垛下的西瓜,同时返身向来路走去。贴紧着一排排城墙垛子,脚步间满是凝重和小心。

      转过两个街道口,远远看到我们作案的现场处,隐约还有咒骂声传来,我俩对视一眼,再也不敢迈步向前。憨娃咬牙切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骂道:“我X他妈,平时撵漂亮女娃儿飞快,这哈该快的时候装母(装母,方言:怂)哒!”骂毕又转身轻声问:“咋办?”我没好气地冲了一句,“咋办嘛,回去自首!”。正说着,忽听身侧后边有动静,一身毛发倾然竖起,两人几欲再次拔脚就跑。忽又听得一声熟悉的咳嗽,劳资悬着的心欣然落地!一辆路边的农用车后的阴影中,走出一脸木然又带点幸灾乐祸的虐笑的彪仔,怀中抱着一大一小两个西瓜……

      “你个龟儿的,劳资们跑得气都要掉了,又还担心你的生命安全,你娃倒好,躲到垰垰头(垰垰,方言:不被人留意的角落)享福不说,还幸灾乐祸!”……“你两个宝器(方言:傻子之意),跑啥子嘛,守夜的只是把你们吓走,你真以为要来抓你们嗦!”。懒得旁观他俩斗嘴,我转身朝城墙方向走去,一边点一根烟,心想,总算没出事!

      城墙外,一江浊水缓缓东流,无风的江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半个明月投影在江面上,远处桃子山遥相呼应,在月色辉映中,有袅袅青雾萦绕在山腰,静默大山宛如腰缠玉带。本是一幅月下风月,却被猪啃西瓜煞了风景。艾玛!偷来的瓜就是甜!

      “等等!”……我突然从还没啃完的瓜皮中抬头叫到。他俩一顿,停下动作,嘴角鼻尖满是西瓜汁,抬头惊疑地看着我等下文。“刚才偷瓜就在二郎他们家楼下,这么多咱绝对吃不完,喊他下来一起吃嘛”……“中!你去喊!”......我日。

      大约不到十分钟后,在古老县城的小南门城墙边,或倚着城墙或蹲在地上或坐在城垛上的四个少年用夸张的声响埋头啃着西瓜。在清亮的月色下,在平静而浑浊的江水边,刻下了一幅经年不灭的记忆之画。二郎一脸的没睡醒的模样,瓜瓤塞着嘴还嘟哝着:“怏卵(方言:类似悲催的意思)啊,这么深夜了还喊劳资下来......话说这个瓜太JB甜啦!”。那边骑跨在城垛上的憨娃朝着江水奋力扔下一块瓜皮,捧着肚皮打着饱嗝:“安逸,今晚不虚此行!”

      “我去找牛油,隔几天,我又来喊你们吃火锅哈!”憨娃抚摸着一个还是完好的西瓜色迷迷的说到。“我日,我弃权!”我抗议道。上一次“请”我吃火锅,就是这个家伙,半夜喊我跟去菜园坝,贼似的背几大包各色蔬菜到我家,让我偷偷把我家厨房的炉子提到我的房间外阳台上折腾到快天亮。那一次,花菜没熟,害我拉了两天才止住泄洪。

      隔天上学在校门口,二郎看到我就忍不住一脸坏笑。我问是不是哪个女同学走眼回了他的情书,他也不理我的美好祝愿,径直说:“我妈说我买的西瓜太甜了,夸我比她会选瓜,让我今天放学再带一个回家去。”......

      今天放学我不打算回家,住舅舅家去了......







……………………我是不说话的分割线……………………


读到“飘飘何所拟”最近的新作《闪光的回忆》有感,今天写了一段小时候的趣事。一口气写完读过,发现文中不少方言,于是尽量删除或者替换,还是留下好些处,不好改了,希望能被看懂。在此特别感谢“飘飘何所拟”给予的起笔之念!
开始喜欢怀旧了,是不是自己老了?怅然……
写完查看字数,想起坛子里以字数计分的规则,忍不住哑然失笑。李杜有知,会不会因此规而老泪涂屏啊。



2018-01-17子夜•檗涅


[ 本帖最后由 檗涅 于 2018-1-18 00: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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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搞事情,今天才发现,又是几千字的长文,先点上红心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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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杜有知,会不会因此规而老泪涂屏啊",最后一句看的我哑然失笑。这一句饱含着多少该受精的文章的委屈之音啊。这文笔,确实激发人的创作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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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路人甲与丙 于 2018-1-22 17:49 发表
"李杜有知,会不会因此规而老泪涂屏啊",最后一句看的我哑然失笑。这一句饱含着多少该受精的文章的委屈之音啊。这文笔,确实激发人的创作欲望。
如果李杜在今时今日,说不定就是写的就是长文了,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诗词的时代,即使有才华,也不会被传诵
李杜在当时之所以辉煌,才华是其一,另外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性质,时代让诗词红,所以作为他们的佼佼者才会红,或者,在当时当代还有很多的李杜,但是都消失在了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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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辰 金币 +5 认真回复,奖励! 2018-1-24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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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于 2018-1-24 10:40 发表

如果李杜在今时今日,说不定就是写的就是长文了,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并不是诗词的时代,即使有才华,也不会被传诵
李杜在当时之所以辉煌,才华是其一,另外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性质,时代让诗词红,所以作为他们 ...
我可不认为李杜生在今日就会舍精就冗,毕竟文字的魅力大过金币啊
日照香炉生紫烟……无边落木萧萧下……都是无边迤逦的散文,如若堆叠字数,哪有可能成为千古不灭之绝唱呢!就算千年之前是实打实的金币,以仙圣之风骨,定还是要把每个字精雕细琢千锤百炼的。
闲话既开,俺就提请上达天听,吐槽一下,数字求精之法,委实不是勉勤励盛之道,若长此以往,唯余投机叠字者喜,呕心酌文者叹。不倡文心,何将人气昌齐?游者亦数字而复,唯猎艳图。久之,平白又增一原创图区耳,今夜之亮,恐将渐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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